【蔺靖】浮生愿 第五章
蔺晨/萧景琰
浮生愿
第五章
煌夜幽清。
东宫里太子起居的寝殿内灯火通明，值班的侍卫紧守殿外，殿内侍奉的宫女太监倒是一个都不见。
蔺晨坠地无声，悄悄摸到伏案书写的太子殿下背后，抄起手探头张望。
披散的长发垂落到萧景琰后颈，萧景琰脊背绷紧反应极快，横扫案台之上颇有分量的石砚，残墨扬洒，石砚直奔蔺晨面门打去。
装模作样哎呦一声，蔺晨侧身避过，宽袖舒展，沉甸甸的石砚便如离枝的落叶，轻轻巧巧兜在袖中，与此同时另一只手半抬，掌心在萧景琰转身猛击过来的拳头上半旋，卸掉劲力反手抓住。
萧景琰对他怒目而视。
“先生也太大胆，私闯寝宫是死罪，被捉到格杀勿论，你不怕吗？”
挣扎几次蔺晨才放开手，萧景琰撩袖坐回去，语气里倒也听不出多少严厉。
蔺晨托着太子殿下砸他的石砚绕坐到案几旁，石砚在手中花哨一转，轻飘飘落在台面，他顺势懒懒散散往地板上躺倒，托腮瞧着萧景琰，“山不来就我，我就只好自己来了，喂，这些天你不会是在躲我吧？”
几乎翻眼睛的萧景琰重新提笔，“先生多心了，近日政务……”
“你别拿政务繁忙这套哄我，你现在是在干什么，知不知道现在什么时辰，既不去安歇，也不招个妃子春宵一刻，偏自己抄什么名录，你那帮朝臣都是木头？不会写字？”
见萧景琰神情黯然，蔺晨佯作惊骇，“你的朝臣真不会写字？”
抬眼瞪他又迅速垂落眼睑，萧景琰抚平宣纸淡淡道，“这份名录上的每个名字，俱是我大梁此次战役阵亡的兵将。”
蔺晨一愣，不禁起身挨近案几，语气软下来，“这该是由兵部隽录，再发送各州府按名抚恤吧。”
萧景琰放下笔朝石砚里添水，蔺晨伸手拿过鎏金墨条研磨，萧景琰坐得笔挺端正，斜睨蔺晨研墨的手指开口，“夜深了，先生在此也于礼不合，请回吧。”
歪着头眯细眼睛，蔺晨突然探身过去险些撞到太子殿下的鼻尖。
“萧景琰。”
他彻底抛了规矩礼仪，直视对方稍显惊慌的眼眸，“我和梅长苏十几年的交情，听他絮絮叨叨讲你的事情真是听得耳朵都起茧子，像是你自幼就爱喝水，十七岁开府带着他去参观，自己却搞混了书斋和客室，把从静妃娘娘宫里移植的梨花雪养死，你不敢告诉静妃娘娘，也求着他跟霓凰郡主不要说……”
“和你提这些做什么！”
萧景琰恼了，将他用力推开。
蔺晨由着他的力道稍退，笑意柔软恬静，“萧景琰，因为梅长苏这个唠叨鬼，我觉得我已经认识了你半辈子，和你是十几年的朋友，难道你就不愿意给我一句真心话？”
烛火橘色的灯晕打在萧景琰面庞，眼底磷光点点宛如星河。
“本宫……记不得所有为国捐躯的将士姓名，至少要亲笔抄录一份名册备案兵部，这些铁血男儿，不该被轻易忘记。”
萧景琰猛转过头去，没看到蔺晨脸上一闪而逝的疼痛。
“可真能折腾。”
舒舒服服往地板上歪倒，蔺晨指着狠狠瞪过来的萧景琰满脸嫌弃，“自寻烦恼，你不如每天花半个时辰大声叫这些人的名字，叫几个月你肯定能全部背下来。”
萧景琰恨不得拿整张桌案砸他。
想让他滚又着实气不过，目光乱窜看到砚里稀薄的墨汁，重拍案几，“研墨！研不好小心我治你的罪！”
“好好好，凶什么，性情暴躁定是心火太盛。”
蔺晨嘀咕着再度挨近桌案，拢袖研磨墨条。
都是被你气的！小殊你相交十几年的这都是什么朋友！
萧景琰鼻翼翕动，下笔力透纸背，一口气梗在喉咙里上不上，下不下，抄一阵，抬眼瞧见蔺晨托着下巴直勾勾看过来，更是火冒三丈，使唤他端茶递水，剪烛理册，忙得团团转才心绪稍平。
蔺晨疲累得直打呵欠，萧景琰冷眼看着，终是软了心肠，“既然倦，就回去歇息吧。”
“太子殿下都不睡，我一个小小太医哪敢歇息，还得打起精神侍奉你哪。”
“本就没人叫你来侍奉。”
“我自己送上门让殿下欺负行了吧。”
蔺晨倒是满腹委屈的模样，萧景琰拿他没法，只得起身，“本宫这就安歇，你把这里收拾收拾就回去吧。”
勉强将臣愿服侍您更衣的请求咽回喉咙，蔺晨目送萧景琰挺拔的背影消失在幔帐之后，萎靡困倦之态霎时一扫而空，指尖拂过那些工工整整抄录下来的名字淡然而笑，随即小心翼翼将纸张按照顺序收在匣中。
将离未离，幔帐后突然传来萧景琰略带睡意的嗓音。
“回去时小心些，若遭遇夜巡的禁军就说是遵口谕承诏，叫他们来问本宫。”
蔺晨不觉呆住，刹那极想掠过去撩起花瓣般层层叠叠的飘纱，瞧一瞧晦暗不明光线里萧景琰的脸。
胡乱答应着，蔺晨拖拖拉拉熄灭灯烛，在幔帐前苦站良久，摇摇头，无声无息消失在暗夜中。
转日萧景琰上朝议事，又单拉出兵部、吏部、户部的几位高官制定监管州府发放抚恤金的策略，特派数名忠直的官员前往各州府暗访，同时昭告各地中饱私囊者重罚。
未掌灯静贵妃宫里便派人来送晚膳，还有一整盒榛子酥。
萧景琰想着前几日的宴席最后不欢而散，既闹人还不正经的蔺晨并没有吃到，叫太监去宣召他。
蔺晨携着天边落日的余晖与色彩绚丽的流云徐徐而来，也不和萧景琰客气，抱着食盒狂吃，萧景琰刚喝完茯苓鸡汤，眼看小半盒榛子酥填进蔺晨肚子，竟心急起来，放下汤碗挪过来抢。
两人争抢倒比往日吃到的榛子酥更香甜些，萧景琰和蔺晨双颊俱是鼓鼓的。
来送晚膳和点心的宫女想笑又不敢，急忙低头思索待会怎么跟贵妃娘娘回这件趣事。
霞光敛尽，宫灯一盏接一盏点亮。
——未完待续——
碎碎念，合鸟主每天都在作死_(:зゝ∠)_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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