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蔺靖】浮生愿 第十章
蔺晨/萧景琰
浮生愿
第十章
暮春多急雨。
蒙挚和列战英原打算在舱外看看风景就好,未料风卷云涌,暴雨倾盆,画舫上寥寥几个侍从都躲进备舱,奇怪的看着两人直挺挺立在雨中。
雨势愈急。
绷不住的两员武将闯进船舱,空气里满是浓郁的酒香,推窗半开,萧景琰一只手臂搭在窗棂,指掌松松垂在外面,另一只手托着酒坛喝得分外豪爽。
蔺晨怀抱空掉的酒坛看着萧景琰微笑,温柔得犹如斜阳归家遥望袅袅炊烟。
咚一声,萧景琰饮尽坛中酒,修长手指再抓不住酒坛,任其坠地乱滚,他双颊红透,眼波朦胧,衣衫前襟也被桑落酒浸湿,闭目喘口气,再睁开,视线对上蒙挚和列战英,朝两人招手,
“来,帮我把他喝趴下。”
这两人竟是在斗酒。
萧景琰私下从不摆什么皇族架子,蒙挚和列战英又皆是不拘小节的军旅之人,也不虚礼推让,反兴致勃勃各取一坛酒要跟琅琊阁主拼个高下。
“论酒量,你们是不可能赢过我的。”
蔺晨亦是不惧,“这边已经有人醉得快滚到河里去了。”
模糊不清的闷笑震动声带,萧景琰歪着头,放松而惬意的伸手拍打列战英肩膀,“话别说得太早,战英,蒙大哥,给他点颜色瞧瞧。”
雨滴敲打船舱由急转缓,夜风卷过金陵城,吹散漫天雨云,皓月皎洁,群星闪耀,水洗过的澄净苍穹如墨色丝缎盈盈倒垂。
夜游的画舫三三两两靠了岸,萧景琰所乘这艘颠簸一下,缆绳被码头候着的人系牢,舢板搭起,蒙挚和列战英先出去,两人毕竟身负护卫太子的职责,尚能保持六七分清醒,只是脚步虚浮些许。
毫无醉意的蔺晨将萧景琰一条手臂环在肩头,扶着他出来,外面凉风拂面,舒缓不少酒醉的燥热,萧景琰似是要自己站直,反斜斜朝船板俯冲,蔺晨只是笑,揽住他窄窄的腰身稳稳跳上岸。
早有马车过来,蔺晨连拖带拽把萧景琰弄上去,唯恐他昏沉沉摔倒,自己也进去,萧景琰往他身上一靠,呼吸平缓,乖巧顺从,已然甜甜酣睡。
“东宫里人多眼杂,回靖王府吧。”
蔺晨招手让列战英靠近,压低嗓音叮嘱,“无需让太多人知道太子在哪里休息,找可靠的人开角门,简单收拾出客房,明早接他回去。”
“明白。”
列战英点头,策马先行。
马车混入回城的行列,蒙挚骑马缓行护在左翼,忍不住俯身喂喂的招呼,扇柄挑起帘帐,蔺晨不耐,“做什么?”
“我说你既然知道他现在这个样子不好被人瞧见,干嘛还灌他喝那么多酒?”
蒙挚问得情真意切,蔺晨赏他个大大的白眼。
“平日累死累活,放假也得为你们绷着?”
帘帐猛摔,蒙挚平白碰一鼻子灰,在马背上苦思冥想,半晌反应过来,多少年来都未见过萧景琰似今夜这般快活,世人都道靖王殿下耿直端肃,谁又记得十几年前金陵城里,和赤焰少帅喝酒嬉闹的少年笑得有多爽朗痛快。
忍不住再多看几眼垂着帘帐的马车,蒙挚腹内嘀咕,想不到性情癫狂言语孟浪的琅琊阁主还有这等体贴心思,倒要对他改观才是。
殊不知马车内蔺晨趁萧景琰睡得沉,三番五次偷掐太子殿下的脸颊。
萧景琰睡梦中皱眉,躲避胡闹的手,整张脸直埋进蔺晨颈窝才重新安稳睡去。
梦里面是雨落在油纸伞上的水声,皇嫂细碎纤丽的轻笑,她正和林府的主人道别,说着路不远,走回去不碍事,萧景琰睡意朦胧趴在皇长兄温暖的背上,遮蔽雨线的伞撑在头顶,伞柄握在皇嫂掌心里,她抬头对夫君浅浅而笑,眼眸里涌动着万千流动的灯火。
萧景琰知道自己会被好好带回家,安置在柔软的锦被里,酣睡到天明。
醒来时头痛欲裂。
萧景琰撑住额角起身,打量片刻发现自己在靖王府的客房,还是王府里位置最偏僻的那间。
想着要称赞列战英考虑得周全,他穿好外衣,对前襟的酒渍垮下嘴角,他向来爱惜母妃给的东西,扯着衣襟打开房门,日光明晃晃刺下来,萧景琰抬手遮挡,一团影子就这样闯进视野。
剑尖微颤,破空而出,腕间轻旋,长剑回转,蔺晨身法飘逸,步履轻盈,舞起剑来当真如流风溯雪,肆意洒脱。
萧景琰不知不觉呆站良久,舞到急处蔺晨有心卖弄,长剑飞出,身随剑走,硬抢到剑尖抵达之前拍中石桌上的剑鞘,掌中花哨一转举高至耳侧,长剑蜂鸣着归鞘,他抬眸朝萧景琰得意一笑,“我帅吧。”
“晃得我头疼。”
萧景琰憋着笑走近。
“喂,你要不要这么不诚实啊,喏,醒酒汤。”
将尚温热的汤碗递过去,蔺晨看着面色有些苍白的萧景琰喝光,“已经备好马随时可以回宫,这才寒食假期第二天,可别急着叫朝臣去议事,言豫津那帮公子哥今日都要去什么什么将军的马场打马球,要不,我们也去凑凑热闹?”
“不了,他们玩得好好的,我去了,大家难免束手束脚不能尽兴。”
萧景琰指掌间松松握着汤碗,目光溜到蔺晨搁在桌面的长剑,认出是自己的收藏之一,他常年征战,勇武好胜,被蔺晨舞剑激起热血,将汤碗一丢,“立刻回宫。”
他们依旧从角门出入,萧景琰翻身上马,叫住要上马车的蔺晨,“回宫之后,蔺先生可愿跟景琰过几招?”
“呦,这是想跟我比武不成?”
蔺晨抄起手,神色间对萧景琰的武功相当嫌弃,“你能在我手底下走十招就算蔺某输了。”
哼一声,萧景琰嘴角弯翘,眸光闪烁,“那就等着瞧。”双腿一夹马腹,策马奔出,丰神俊逸,神采飞扬的模样直勾得蔺晨心脏像被反复抓挠,揪成团,打成结,偏又如双丝饼般酸酸甜甜沁入咽喉。
他摇头叹息。
真是栽了。
——未完待续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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